训容惊得瞪大了眼睛,目光在温钧野身上快速扫过,讷讷地开口说“表哥……你真把他体内的毒液逼出来了?谢天谢地,菩萨保佑,这孩子必定是有救了。”
她忽然想起蕙宁曾讲过,若是寒毒侵入经络,便可采艾草、细辛、大黄、吴茱萸等药材,调和以酒敷在命门穴上,既可驱寒,也能活络。
训容立刻拉着绛珠、檀云冲向小厨房,壶里的残水在炉膛余温下尚带微滚,她和绛珠、檀云手忙脚乱地将能找到的生姜切块捣烂,榨出辛辣的汁液,又翻箱倒柜找出艾草、吴茱萸等几味现成的药材,也不管分量是否精确,一股脑儿塞进一块干净的白棉布,扎成个鼓囊囊的小药包。
温钧野赶紧用厚实的衣裳、棉被紧紧包裹住药包和孩子腰腹,又急急搬来一个尚有余温的炭盆,搁在近旁烘着。
热力隔着层层布料,源源不断地透进去。
小男孩逐渐出汗,嘴唇的苍白色逐渐消退,指尖也缓缓有了些微的动静。
两人都是生手,这一番折腾眼见得到了晨光熹微,训容早就累得和绛珠等人在桌子前睡着了。
眼见着晨光洒进屋内,透过窗户的纸扇,光影斑驳,空气中弥漫着药草与炭火的味道。温钧野的目光始终未离开那孩子,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告诫自己,一定要好起来,只要有了好转的法子,只要查出来其中的关窍,蕙宁就会没事。
孩子耳后那片诡异狰狞的青紫色痕迹,也像被晨光稀释的墨迹,颜色越来越淡,最终几乎隐没在苍白的皮肤下,只余下一点极淡的影子,不细看绝难发现。
终于,孩子微微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置身何处。嘴唇微张,却难以发出声音,显见得依旧虚弱。
温钧野深吸一口气,轻轻碰了碰孩子已经不再高烧的小脸,温声道:“感觉好些了吗?”
孩子无法回答,只是眼中渐渐泛起一丝迷茫,脸庞恢复了些许温度。
这孩子转危为安也让温钧野长舒了口气。他转身吩咐家中仆人,将孩子的父母请进来。
原本愤怒至极、欲讨公道的父母见到孩子终于平安无事,跪地叩首,泪水纵横:“恩公,国公府的大恩公啊。小的瞎了眼,猪油蒙了心,竟敢辱骂恩公。小的该死,小的给您磕头!谢谢您救了我家孩子的命啊!”
温钧野赶紧扶起来他们,又细致地询问着他们孩子发病之前的情况,之后才让人送他们回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温钧野将那孩子呕吐出来的呕吐物包裹起来拜托谢逢舟与琅琊公主送到太子东宫处,由太子着人检验里头到底掺了什么东西。
蕙宁被刑部软禁已近十日。今日清晨,府衙内吏鱼贯而入,脚步声杂乱而低沉。蕙宁终于被唤出。
今次,是刑部与大理寺共审,御史亦将旁听,其阵仗之大,显见此案已非寻常。大理寺少卿许大人亲自临堂,众官云集,只待审问她一人。
此前太子和谢逢舟已经将尸检药材记录交至大理寺,只可惜太子又逢身体不适,难以出面亲自审理,温钧野、训容则一并带来孩子的诊疗笔录。
一应俱全,只等蕙宁分辨。
蕙宁虽被软禁,幸而未曾换上囚服,得以一身素净却体面的常服出庭,青丝之间只用簪子随便绾起发髻,素净之中透着凛然风骨,面容虽有清减,却仍见端庄。
自那日被带走至今,日日殚精竭虑,虽未用刑,终是耗神耗形。
春寒料峭的风中,女孩子身形微薄,却似松竹挺立。
前来提押的官员素知靖国公府门第,且太子亦有,蕙宁身份虽暂受拘束,却非阶下囚。于是,她仍得着正装出庭,一如昔日吴老家中教养女,行有度,步态从容。
堂前肃穆,帷幔低垂。大理寺青衣吏卒站立两侧,一色乌靴皂帽,气氛紧张。
人群之中,温钧野一眼就看见了妻子。他原本坐于偏席,此刻却再难克制情绪,快步走上前去,不顾阻拦,一把握住她的手,喉头哽咽,上下细细打量着,眼中满是血丝焦灼。纵然她眉眼依旧端丽如昔,妆容未散,但还是有些憔悴。
蕙宁目光温存地望着他,眼神明净,轻轻点头,声音却字字掷地有声:“你送来的那些证据,我都细看过了。你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自己含冤莫白。”
温钧野眼眶泛红,极力忍着冲动,深吸一口气,眉眼凛然,语带决绝:“我信你。我等着,等你安然回家。”
蕙宁深吸一口气,与温钧野分离,转身步入堂中,腰身挺直,目光清明如镜。她向堂上几位大人拱手而拜,声音不卑不亢:“妾,云氏蕙宁,拜见诸位大人。”
许大人端坐高位,眉目冷峻,盯她良久方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