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林昱橦很浅地笑过一下，伸出手，说：“也行，谢谢。”

&esp;&esp;简昕的专业需要即兴发挥的能力，她是拿奖学金的优等生，能力不差。

&esp;&esp;面对眼下的情况，她忽然觉得自己笨嘴拙舌，还要林昱橦反过来安慰她。

&esp;&esp;汽车驶入漆黑的深夜，林昱橦说：“这次陶老头情况不好，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esp;&esp;那你呢？

&esp;&esp;简昕在心里问，你做好心理准备了么？

&esp;&esp;他们抵达医院时天已经快要亮了，简昕随林昱橦走进医院，到陶教授所在的楼层，才发现陶教授的家人几乎都在。

&esp;&esp;陶哥抱着头坐在走廊里，简昕在陶哥抬头的一瞬间，差点没认出来。

&esp;&esp;陶哥一定痛哭过，整张脸都是肿的，眼里充满红血丝，看见简昕，陶哥勉强振作精神：“还让你大老远开车赶来”

&esp;&esp;话没说完，眼泪已经落下。

&esp;&esp;陶教授有三个孩子。

&esp;&esp;后来简昕听白柰说：他们的大伯正从塞尔维亚赶回来；姑姑哭到呼吸性碱中毒，刚被陶哥的妈妈送去医院旁的酒店休息；走廊上那个眼睛和陶哥一样肿、焦虑地走来走去的人，是陶哥的爸爸，也是陶教授的小儿子。

&esp;&esp;白柰大概是希望气氛能轻松些，和简昕说，陶教授一辈子臭脾气，这两年生病，才和蔼些。

&esp;&esp;孩子们却都是爱哭鬼，尤其陶哥父子两个，简直是哭包。

&esp;&esp;其实白柰也没有好到哪去。

&esp;&esp;白柰脸色苍白，眼睛也是浮肿的，卧蚕已经是平时的两倍大了。

&esp;&esp;白柰勉强笑着：“你看，我们平时就总说，林昱橦才像是爷爷的亲孙子。”

&esp;&esp;陶家人都脆弱，林昱橦成了医院里唯一能主事的人。

&esp;&esp;连医护人员也会找林昱橦说情况。

&esp;&esp;他看起来没有受陶教授病情影响，理智、冷静地回答医生的问题。

&esp;&esp;简昕这边听不到林昱橦和医生的对话，只看见林昱橦得体地为医生打开病房门，引医生走进去看陶教授。

&esp;&esp;简昕想，如果她不了解林昱橦，她可能会和在鲁教授葬礼上有同样的感受。

&esp;&esp;也可能会认为，他的冷静是没有血缘关系才能保持的冷眼旁观，是某种程度的漠然。

&esp;&esp;但她知道他不是。

&esp;&esp;如果他是，就不会在含着薄荷糖开车时，眼里闪过泪光了。

&esp;&esp;片刻后，医生走出病房，林昱橦同医生道别，找陶哥商量陶教授的后事。

&esp;&esp;陶教授接受的是临终关怀治疗，所剩的时间只能按天计算。

&esp;&esp;后事是迟早要准备的。

&esp;&esp;陶哥泣不成声。

&esp;&esp;白柰也停下和简昕的交谈，在某个瞬间别回头，抹掉眼泪。

&esp;&esp;林昱橦蹲在陶哥面前：“要准备大一码的鞋，会有浮肿，不好穿，需要我帮你准备吗？”

&esp;&esp;简昕看着林昱橦眼里彻夜未眠的红血丝，心里很不是滋味。

&esp;&esp;他到底经历过多少场丧事，才能在生死面前如此稳重可靠？才能对丧葬流程如此了解？

&esp;&esp;下午，简昕的妈妈爸爸也赶来了，简昕站在病房门外，透过窗口去看昏迷不醒的陶教授。

&esp;&esp;干巴巴的小老头蜷在床上，脸上再也没有当日在草地上给她和旗旗科普蝴蝶知识的光彩。

&esp;&esp;所有人都被死亡笼罩的阴影压得喘不过气，简昕也不例外。

&esp;&esp;她快步穿过走廊，到消防通道的窗边透气。

&esp;&esp;简昕意外接到张隽的电话。

&esp;&esp;电话是从小白楼打过来的，算算时间，张隽应该是刚从通讯失灵的山里拍完照片回去。

&esp;&esp;张隽对陶教授的病情一无所知，只是压着声音问简昕能不能联系到林昱橦。

&esp;&esp;林昱橦和陶哥去订寿衣、骨灰盒这类后事该备的物品了。

&esp;&esp;简昕问：“能，怎么了？”

&esp;&esp;“田编辑就在我隔壁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