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公摊长房间,好有个地方应酬接头生意,谈生意夜头十二点钟敲过,大家就都回家了。今晚我同你就住在那里,通宵长谈。如果你想吃豆腐,那么,带个向导‘壳子’去。”信诚唯唯。他想,夏老四现在学了道地的掮客经纪人作风了。
他俩走出弄堂,三轮车夫向他俩兜生意,夏老四说:“徐公馆。”车夫说:“老板上车。”
三轮车上。丁信诚说:“看起来,徐公馆名气蛮大,三轮车只听说徐公馆,也不问路名,就叫阿拉上车,你同徐公馆是朋友,你去,我不想去,我陌陌生生去做啥?”夏老四听了,大笑起来说:“你离开上海这些年,听你讲这段闲话,简直不像是上海出生的老上海,是个糟夹夹的糟兄。”
说着说着,三轮车靠边停了。信诚先下车,顺手付了车资。夏老四说:“要你客人破费,这像啥。”丁说:“老朋友,不分彼此,啥人付,都一样。”夏说:“我同你先荡几分钟马路,讲明,徐公馆是啥地方。”
他俩在路边人行道上慢步走着,夏老四说:“徐公馆是上海滩有名的‘徐徐’向导社的别名。徐公馆导女,不光是电话应召,外出伴客,让客人吃豆腐,伊拉(她们)还通通可以让你进她的神仙世界。而徐公馆还同别的向导社不同,公馆规模大,备有房间,供客人同本公馆导女,整夜留宿。徐公馆公开向政府缴娱乐捐的,明码实价,只要你照价付款,小账加二,没啰嗦。当然,你愿意多送钞票,女人是不会拒绝财神老爷的。”
徐公馆坐落在云南路靠近福州路的一条弄堂内,门口上方有红色的霓虹灯亮着徐徐向导社五个字,另外门边墙上还挂着同名的铜质锃亮的招牌。
大门敞开着,日光灯通明。他俩进门,在顶上盖了铜丝玻璃棚把天井加大的客厅里,就看见不少艳装年轻女郎,有的几个人一堆,玩扑克,玩骨牌聊天。有的看小人书,打毛线衣、闲着抽烟吐烟圈……男招待见有客人,满面堆笑迎上前当先导。三人登楼,沿着过道,有一个一个房间,门开着的,下了门帘,房内有男女嬉笑声传出。门关着,有的灯亮有的不亮。走过了几个门,招待员在一间门开着灯不亮的房门口停下,开了灯,撩起门帘挂了帘勾。
他俩进房,坐上双人床,面对房门。环看这房,房不大,陈设简单,但很清洁,床上用品,也干净整齐。
招待员说:“老板,有熟小姐吗?”夏说:“有是有,怕她不空,打铃算啦。”招待员听毕转身跨步,倚着栏杆、俯身向着楼下大声叫:“09号打铃。”话音刚落,电铃声立刻叮铃铃叮铃铃响了起来,铃声停了。招待员说:“09、09,大家来、大家来。”叫毕,他转回身,在口袋里摸出拍纸簿同铅笔,用来登记见客的导女及她们的编号。
很快,信诚同夏老四看见一个妙龄女郎,出现在门口,招待员站在她的右侧唱名说:“田美玉小姐。”她正面对客,笑了一笑,转身向左离去,右面紧跟着又有一个女的站在门口,招待员又唱名丘丽芳小姐……如此这般,一个接着一个,个个脸带微笑,一连有了十个。招待员向后面的女郎说:“等一等,我问一声客人,是否已经有中意的?”招待员又转向信诚们说:“两位老板,还要看吗?”信诚和夏老四说:“老兄,算了,免得再麻烦,我看过的,个个都不差。比较起来,第四个,清水照会(脸不用化妆品)本分扮相,配胃口,你看行吗?”夏老四说:“以你为主,不过,一个太少。”丁说:“你有家主婆,你白相,对不起她。我是来见识,一个够了,大家又不想‘怎么哪’(指带她出去,打一盘‘落袋’(打弹子)等过了十二点,一起到你公司房间去白相谈天。”夏老四转向招待员说:“请第四位,你晓得她会打弹子吗?”招待员说:“阿拉这里的小姐,有一大半是多功能服务,弹子保险会打。”
招待员又转身俯栏,对着楼下,大声喊:“幺八幺号见客。”只过一分钟,信诚看见那个被选定的女人,站在门口。招待员对客说:
“阿是伊?”(是她吗)信诚说:“不错。”他又同那女郎说:“小姐,请进来坐。”女郎说:“谢谢。”微笑着进房坐下。
招待员拉生意说:“你两位,不多请一个?”夏说:“暂时请一个再讲。”招待员说:也好。他又指着女的同客人说:“我再介绍,这位是宋雪珍小姐。两位老板是吃茶?住夜?还是出去白相?”夏说:“出去白相,通宵,可是十个钟头计算?”招待员说:“老板内行。”
信诚抢着付了钱,付的额外小账很大方。招待员多收了小费,笑逐颜开地连说:“多谢多谢。老板坐一歇,我叫人泡茶。”信诚说:“用不着,用不着,阿拉要走啦。”
两男一女,同走人行道上,互问了姓名。夏说:“以后大家熟了,我一定常来请宋小姐。今晚的节目,阿拉请你上弹子房打弹子,你会吗?”宋说:“马马虎虎,奉陪。”信诚说:“我改变节目,大家还是到皇后大戏院看末场电影,我看过广告,放映的是欧阳莎菲主演的天字第一号间谍片子,你慢慢走过去,时间正好,我先走一步,去买票。”
看电影,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