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接了果子,小丫头端水过来就退下。林言自己挽了袖子,一面洗手,一面又跟黛玉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
黛玉早在听说他一日间赶去两个地方就皱过眉头,只是心知这是不得已的法子,已然在心里疼过。这会见他平平安安回来,样子也还好,便不揪着再度说。
“我见着屋里好像添了点摆设?你把杨府的姑娘接过来住了?”
“倒不是接过来住,只是小姑娘姊妹两个都讨喜,我很愿意叫她们常过来玩一玩。”黛玉想到杨芷姊妹二人,不觉笑了:“她们可不肯留宿呢。”
林言见她这般笑,立刻就明白那姊妹是多么聪敏灵秀,登时放心许多。见黛玉还朝他看,心里仍不能彻底放平,又追问道:“这段时间,没别人叫你为难吧?”
“为难我的是没有。”黛玉看上去话里有话,她朝紫鹃、雪雁示意一下,那二人会意,便各自在门内门外守着。
“这是”
“说来也是机缘凑巧。”黛玉的眼睛微垂一下,很快又抬起,眉宇间带起些思索。
“我也得了一份官商勾结的罪书。”
第150章
查虫害催见虫斗
张家的二爷其实是按个文人样子栽培的。
他生母不是原配,却也不是现任——顶上头的大哥,早早丧母,得了父亲爱惜,手把手带着学生意。后面一个弟弟,幺子,又还有母亲,父亲念着继妻的情面,总不能太忽视他去。
于是轮到张二爷,便是‘瞧着他自己还学出些文气’。
那都是大哥还活着时候的事,现在也只是大哥死了,弟弟又没长大的时候的事。曾经的不加教导在他如今的木讷之前做了理所当然,父亲时时叹气,说‘也就是三儿年纪还太小’。
于是张二这会似乎掌了事,但时好时坏的,并不平稳。
不过张二当然也有他的好处,读过太漫长的书,多写几个字,这会外人看着就格外有用处。
“忆湘、忆湘——”
他无论是写文章还是做别的都有个坏习惯,自己一笔写过,并不肯看第二次。但他的妻子是位极富有耐心与包容的女子,也认得几个字,于是便做了他那些文章的‘监督’。外人给出的一点相关称赞,张二也不吝啬分一半予他的妻。
这是个坏习惯,也是他的坏脾气。张二奶奶不能当着她丈夫的面更改任何字句,她自己也不想看到虚浮在水底下那些扭曲如海草的痕迹。于是只将纸页端在手里,很虔诚似的停顿一会,说:“二爷的文章是一篇胜过一篇。”
张二因此感到得意,于是便刻意不在这一处流连,专心问起妻子的进益。
“你近来也见过州牧夫人了?”
“只是伴着郑夫人见过几次。”张二奶奶说着,意有所指般道:“州牧夫人身子不大好,连官家夫人见得都少,更何况是我们商户。”
“唉!”张二比应该叹气的声量更拔高三倍地叹气,叫个眼盲人听去,还以为是朝廷打了败仗,这会正要割城让地。叫个耳盲人看他神情,又疑心是家里遭逢大不幸。
“若是当初跟州牧再要好些,现在做事也更容易了。”张二奶奶很仔细地把那文章‘丢’在一个不叫人觉得敷衍的位置,继续道:“那还是宗亲呢,多些交情,没准儿咱们也能做个皇商”
“哪里是这样轻易的事。”张二有些取笑妻子的异想天开,又满足于她的天真市侩。方才的话在他心里拨弄下半点涟漪,很快又被另一张粉白的胖脸取代。
“好了,你这会出去,也记得去拜见母亲娘家的人——别叫人数落了规矩。”
从前大哥出去做事也就罢了,现今弟弟都还没长大成人,怎么就叫他们先欠下人情了?张二奶奶背过身,暗地里拧一下眉毛,回过头来又是温顺柔软的样子。
“嗯,记得了。”
树上的叶子已经有些干枯,却至今扒着枝头不肯落下。一阵风来,发出十分酥脆的咔嚓声。
林言今日回来得更晚些——他这一次出访成效显著,政令推行轻易,却也更忙碌些。同时他并不肯做自己家庭的旁观者,不愿做那个‘忙碌的老爷’,而很高兴自己也投进热闹的交谈里,并不介意自己也做一段谈话。
只是淮越的丫鬟婆子对他总是生疏,言行便不大自如。好在黛玉很会体谅人心意,见她们拘束,便也不强要热闹,只叫她们自在去忙。
林言因为自己制造出的一段尴尬,冲黛玉做了个憨态十足的笑表情。
“手伸出来吧。”
“怎么看出来的?”林言笑一笑,老老实实把手伸到黛玉跟前,他的手腕处正有个核桃般大的疙瘩:“我已在府衙那边涂了药,褪了红,只是这会还没消。”
“你抻袖子把手放桌子底下,我怎么看不出来——这是在哪里叮这样一下?”黛玉见这一口份量十足,不禁蹙眉:“淮越的虫蝇,实在是贪吃得可怕。”
“就在东边林道。”林言叹一口气,看黛玉为他涂第二次药,自己也有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