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度过今年的最后一场寒潮,夜色仍比想象中凉。
梁瑄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把手缩回睡衣袖角里。畏寒是天性,尤其对于她这样一个死在冬天的人来说。
是的,不转世但是重生了。
这就是梁瑄宜此刻不得不接受的现实。
在那段最接近死亡的静止里,不存在时间观念,她并不能估算究竟过去多久,天真以为只要忍耐过黑暗,就能按顺序去转世投胎。
直到她听见了声音。
先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声,紧接着有人声响起,更准确来说是机械音,冷漠且无起伏,比siri还要更生成化。
梁瑄宜开门见山地被告知她不会死,因为这个世界是假的。
世界的运行由一块既定的“面板”控制,它本质上是一本早已完结的小说,而她只是故事背景里一个被作者一笔带过的小配角。
她本该死于既定结局,早早下线。
可现在,世界观因受某种不可抗力冲击,造成了原设定的偏差,导致世界女主角出现的时机被大大推迟。为了防止剧情在女主角空缺的时段更加崩坏,不得不由面板介入,找到一个角色暂顶这个位置。
梁瑄宜就这样在众多配角中脱颖而出。
因为她足够可有可无,死的也足够早,是全局里影响最小的变量。
回顾她过去二十三年的人生轨迹:学生时代离经叛道,毕业后又吵嚷着要进入娱乐圈,把收养她的陆家当跳板,做着一炮而红的美梦,却在参演剧待播之际,被曝出耍大牌、性骚扰的丑闻。
在铁板钉钉的录音证据里,她以最冒犯的语气开口:还是实习生吗?陪姐姐玩玩,说不定能让你轻松点转正……
这就是她存在的原因,作为男主角成名前的心酸史之一。
梁瑄宜因此被迫退圈,被公司雪藏,焦虑躁郁的病情反反复复,最终死于药物中毒,在她最讨厌的季节。
那道声音问她还有没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
梁瑄宜点点头说有。
她问:“可以干脆点放我投胎吗?”
系统:“不可以。”
梁瑄宜:“你不同意我也会自己想办法的。”
系统:“你改变不了任何事。”
梁瑄宜:“我不信。”
梁瑄宜就这样从这场噩梦中惊醒,在眩晕感消退,视线缓慢对焦后,最先看见的是悬浮在半空的一行虚拟大字。
【当前任务:获得恋综名额。】
下方跟着一行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括号里还有一行类似诅咒的小字:超时未完成将回到任务原点重启。
梁瑄宜揉了揉眼睛,除了时间在按秒数流逝,其他什么变化也没有。
所以,死而复生是真。
梁瑄宜视线落在枕侧那板药片上,她刚想伸手去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碍在原地。
嗯,被神秘力量控制也是真。
但梁瑄宜偏不信这个邪。
为了作死,她换了种更激进但简单的方式——开车撞树。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引擎轰鸣,车速飙升,就在车头即将撞上庭院里那棵古树的瞬间,梁瑄宜偏过头,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惨状。
预想中的剧痛和撞击并未传来。
车子以一种完全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在距离树干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非自然地停了下来。
人车两全,连车头的油漆都没有刮蹭到。
经过几次类似的失败尝试,通过控制变量,梁瑄宜觉得问题出在她自己身上。是她死志表现得太明显,才给了被系统控制的机会。
她于是被迫安分了几天。
期间内正常作息,积极用餐,每天抽出半小时时间感受阳光。由于没有人可以交流,她只好去社交软件上表达乐观心态,转发日行一善,感恩生活美好。
那个控制面板的系统机器人还能时刻盯着她吗?梁瑄宜不信他没有放松警惕的时候。
终于,在夜深人静的某个晚上,梁瑄宜鬼鬼祟祟离开了房间,打算伪造一出半夜上厕所却失足滑下台阶的惨案。
这次,她如愿踩空了台阶,身体像被抽了发条的木偶,僵直地顺着楼梯滚落。她切实感受到了痛,以及意识被抽离前,大脑空白的那几秒。
然而第二天,梁瑄宜被来上班的阿姨叫醒,问她为什么会睡在这里。
在阿姨震惊的神色里,梁瑄宜立刻窜起来原地蹦跶了两下。
…无伤无痛,毫发无损。
全身的关节完好,她撩开袖角和裤腿,身上连处擦伤也没有。
这不科学。
但她确实服了。
合理怀疑系统本可以更早制止,昨晚所体会到的一切濒死感受都只是对她不听话的惩罚。
梁瑄宜颓然跌坐在地,脑袋里里有根筋,随着迅速充血带来的眩晕感突突直跳,眼前的倒计时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