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海的声音。
在谢挚面前不远处,精卫又气喘吁吁地返了回来,变为绿发小女孩模样,在齐腰高的土堆上抓了一大把土石,化鸟跃崖而去。
“真没想到,原来我是在一个故事里。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
嫘感慨地说,面上却并没有什么失落迷惘。她向来是很洒脱的。
谢挚也随之一叹:“其实,又焉知我不在什么故事里呢……”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我这样愚钝,也分不清,管不了,我只想着,把握好自己所能触及的现世,便好,这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嫘便也认同地颔首。
她们两个人许多想法都很相似,这十年来聊天谈心,总是互作补充,常常以相视一笑作结。
友人易得,知己难寻。
精卫鸟又扑棱一声飞回来,那女孩对她们两人视若无睹,一刻也不歇息,又奔回那齐腰高的土堆。
谢挚放空自己,望着女孩忙忙碌碌。
“小挚,你有没有想过……”
又静坐了片刻,嫘才开口。
即便……她和小挚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她还是不想放弃。
想试一试。
嫘侧过脸,凝望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声音温而柔软,含着一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有些时候,最明显的东西就放在你眼前身边,可你偏偏从未留心注意过……因为你的心完全放在另外一个地方,以至于将它竟然忽略掉了。”
她在委婉地告诉谢挚,或许她们之间并不是毫无可能,而是她之前一心解题,以至于忽略了她的心意。
“……”
精卫又抓了一大把土石,飞下山崖。
女人温柔的话音灌入耳朵,又渐渐淡去,但并未消失,而是仍旧在心间悠悠地来回震荡,如同波纹散开。
脑海中一道惊雷猛地滚过,照得心中一瞬雪彻大亮。
谢挚霍然起身。
那土堆,她初入神话屋时,精卫就在不停地取土;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精卫鸟也抓取了十年,但它还是不见缩小,仍旧与那女孩齐腰高。
土堆有问题!
是的,是的……嫘并没有说错……她的确就是被一个事物完全吸引了注意,以至于对放在眼前的最明显的细节,反而丧失了敏锐与观察力,竟然被自己的思维误区所误导限制,困死在神话屋里整整十年。
她想通了,她全想通了!凤凰神王的提示是正确的!
“你怎么了,小挚?你发现了什么?”嫘也站起身,担忧地问。
她方才说完那一番话,原本是期望小挚能有所感悟,给她一个试一试的机会,但小挚却莫名其妙地站了起来,一瞬之间脸色变化多次,此刻的神情更是复杂难明,善解人意如她,竟也辨不分明。
似是喜悦,似是懊恼,又似是哀伤。
……为什么哀伤?
谢挚没有回答嫘的问题,只是轻轻步上前去,走到那土堆旁边,弯腰抓了一把土石,均匀地撒在脚下。
几息过后,被她洒在脚下的土石竟然凭空增多了一些。
再看那土堆,还是与她抓取之前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这土会自己增多……”
嫘将一切看在眼里,震惊地低语。
就在这时,崖后传来了一阵响动。
谢挚与嫘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黑瘦的老人慢慢地爬上了崖,赤着两脚,拄着木杖,满面风霜愁苦。
嫘惊讶不已,跟谢挚对视一眼,迎上前去,问:“老人家,您是从哪里来的?哪个氏的人?”
那老人先将身体撑在木杖上休息了片刻,才有力气答嫘的话:
“唔,我来自……有崇氏,从南方来,名叫鲧。”
「洪水滔天,鲧窃天帝之息壤以堙洪水。」
第四个神话出现了——鲧窃息壤!
他的声音很沙哑:“我们那里发了洪水,很大的水,氏人都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得……治理它……”
老人往前面看了一眼,“我此行,便是来问天帝借息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