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殷海烟看到这面具时,上面有风芒阵留下的细小裂痕,还有被不烬原神火燎过的痕迹,沈清逐想了很多办法都没能修复好这张面具,可是现在它光洁如新。
三年前。
魔宫到魔族边境的距离并不近,生下孩子,沈清逐一身轻松,灵力恢复大半,在魔族亦可御剑飞行。
他飞得很慢,一路上殷海烟都没有拦他。
所有曾经设想的最坏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的身体知道自己要去到哪里,但心里却很乱很乱。
迎面的风夹杂了细小的尘埃吹进他的眼睛,很酸很痛。
他就这样一路回到玉昆宗,在山脚下,望着高大飘渺的宗门,他第一次产生怯意。
小弟子翁白正好从山下回来,看见他,又惊又喜拉着他的胳膊转圈圈,絮絮叨叨地说着他离开的这六个多月多宗门内发生的事情。
他听了很多,比如那曾经失踪的那三位弟子的弟子早已重新下山执行任务,比如他眼中只有修炼的大弟子齐宣如今更加痴迷剑法到异于常人,原因是他这半年天天往山下跑,受了严重的情伤,从此一蹶不振,如今这架势看上去更是要和他的剑共度余生了。
沈清逐觉得自己作为师父,理应去开导一下自己的大徒弟。
可他自己都为情所缚,难以脱身,更遑论去开导别人。
翁白试探着说:“师父,我听说魔族近日有大事发生。”
沈清逐目光微微闪烁,心脏狂跳。
“哦?”
“就是……当今魔主有子嗣了,好像还是一个男人给她生的。”
沈清逐屈指敲了敲他的脑袋,板着脸,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专心修炼,不要老是把心放在山下的流言蜚语上。”
翁白捂着脑袋,委屈又乖巧道:“哦。”
魔族的消息向来很少流通到仙门,若不是因为师父,他宁可关注山下老妇家的鸡下了几颗蛋,也不会关注这么一件无稽之谈。
他见到师父在这时回来,就不由得想起他和师兄一路跟踪师父到魔族边境的那日,那名人群中老婶子对他说过的话。
她说师父有孕,怀的还是魔主的孩子,要他等着以后听消息。
翁白本来不信的,可是这事情太离谱了,以至于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然后真的等到了这个消息,哪怕这只是关于众多魔族真真假假传闻中的一个。
师父这反应,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实在太在意了。
翁白思来想去,连续三天晚上睡不着觉,脑子完全被这件事情占据,指甲都快被自己啃秃了。要是以这种状态修炼,自己迟早有一天走火入魔,于是一天夜里,他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打算鼓起勇气去找师父问个清楚。
如果是假的最好,解除误会,他也不必日日夜夜苦恼,影响修炼;如果是真的也好,让他又个心里准备,以后若有旁人听到什么风声,他好替师父遮掩。
但是那晚他看到师父和许久不见的师祖在庭院里说话,师父跪在师祖面前,两只手交叠在地面,额头深深地叩下。
翁白听见师父发颤的嗓音:“徒儿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愧对师父,愧对玉昆宗,愧对仙门,求师父将徒儿逐出师门。”
翁白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完了。
第43章 旧因缘
魔族和仙门纠缠多年的恩怨不是一朝一夕能说清的,沈清逐觉得自己离开玉昆宗对所有人都好。
玄微真人听后,无声地长叹一口气,将地上惴惴不安的沈清逐扶起来。
“世间万事发生,皆有因缘定数,为师知晓这个道理,却做不到对自己的徒儿袖手旁观,我本以为将你留在玉昆宗可以避免尘世因缘,助你一心修炼,如今看来,这五百年的不染尘世也是命中注定的一环。”
望着负手望天的师父,沈清逐似懂非懂。
他觉得自己心上有某个紧绷的结被开解了一下,却没有完全解开。
“清儿,不必苛责自己,为师允你,下山去吧。”
玄微真人只同意他辞去掌门之位,放他离开玉昆宗,至于师徒情分,玄微真人有言,除非哪一天沈清逐铁了心要和他恩断义绝,否则他永远都是他的师父。
沈清逐如愿辞去了掌门之位,只身离开了玉昆宗,本以为自己心里会轻松很多,但一下子卸下来重担,太轻了,他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离开那天,两个徒弟来送他。
一向伶牙俐齿的翁白这回却欲言又止,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只抱着他号啕大哭。
木头人一样的齐宣低着头,眼眶红着。
“师父,你要去哪儿,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有缘即会再见。”沈清逐想到了玄微真人所说的因缘,摸摸两个少年的脑袋,勉强笑道:“师父走了,多多保重。”
沈清逐离开了玉昆宗,离开了仙都,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回过神时已经处在仙魔两界交界的边缘小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