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高高的水瓮旁,阳光打下的阴影里,他刚还想着的好兄弟正拉着叶二娘手臂,满面通红的说着什么。
那声音蚊子嗡嗡差不多,叶西自负有武功底子都没法听清。
而叶二娘一派镇定,耳尖上却也红得厉害。
叶西心中一动。
这孩子和古代人中间隔着个现代,活得却和他们一样糙,隐私什么的,根本不在常识范围内。
他觉着两人神情鬼祟,便又悄悄凑近了些。
这下总算听清了。
只听叶二娘道:“你快松开,莫要缠着!”末了道:“……这天热的。”
叶西抬头看天,重九过去,天气一日日凉下来,今儿秋高气爽的,太阳都不知躲哪去了,热?
“是、是有些热,”王三郎不舍地松开,“你没事罢?这井修得不好,总是拌人,回头我叫人再挖个。”
“可别!”叶二娘心头乱糟糟的,又止不住想,若是王三郎再胡乱折腾,保不准三郎就能看出什么来。
虽说她心中坦荡,然而一想到这种事要被摆到明面上,也难免要羞恼。
可她父母长兄皆不在,自己年岁又到了,便是再羞耻,也总要为自己考虑一些。
前日里总有邻里娘子明里暗里与她说道,要介绍些年龄相仿的郎君彼此相看,叶二娘不是不愿,却是对那些人眼中的算计颇是反感。
家中阿弟都是远比常人要豁达的,一个个也是外人看得出来的有出息,这小小一间糕点铺子,说是叶家经营,但阿弟几个平日没少透露出要交给她的意思,叶二娘自是不喜姐弟间这样泾渭分明,其他人却不这样想。
于是那些上门来说媒的来了一波又一波,叶二娘着实头疼,偏那些人知叶家兄弟护短,往往其言含糊不明,又专挑叶南叶西两个不在的时候,因此一直没叫他们发觉,反倒是不时前来的王三郎看出点端倪来。
打那之后,王三郎便不动声色,来得愈发勤快了。
那些人虽觉得王三郎不成威胁,毕竟若对叶二娘真有意,早早便提出心意上门提亲了,哪还能等到如今?再加之王三郎家世摆在那,没人会觉得王三郎会挑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农家女回去。
但碍于他跟叶四郎好得穿一条裤子似的,热衷做媒的冰婆子也不敢再贸然上门。
因为这事,叶二娘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松了口气的,对王三郎亦是感激,两人平时里的往来也不觉多了些。
看出她喜爱孩子,王三郎也不嫌家里的崽子烦了,有事没事就拎到叶家铺子来遛遛,也好多跟叶二娘说上几句话,因工作一致,生活步调相近,两人渐渐无话不谈起来,叫王三郎很是欢喜。
而这日他来铺子,也是托了小崽子的福,他家小叔同书院请了假,要携妻儿同小舅一起回芜州,小崽子自然也含着泪包离开了。
叶二娘顾着生意来不及送,便提早准备了一些小孩子喜爱的吃食玩意儿,请他帮忙给送去。
王三郎自是义不容辞,送完回来换了被小崽子蹭了鼻涕眼泪的衣服,一走进院子里,就见叶二娘端着陶盆往水瓮边走,却不防被井边突出的外沿拌了腿,眼看就要跌倒。
王三郎一个箭步过去将人扶住,不小心蹭到不该蹭的,腾得红了脸,手脚又酥又麻,浑身无力,看着倒像是他才是该倒的那个。
然而眼见叶二娘红着耳尖、埋着头要挣开,他也不知哪来的胆气,一把握住了人家手臂,给拉到了阴影处,吭吭哧哧说了那么几句话出来。
但他要说的自然远不止那些!
王三郎气自己关键时刻笨嘴笨舌,话都说不利索。
他深吸口气,努力把身板挺直了,看上去也是高大俊朗,一派贵气,他张嘴欲言。
那副紧张的模样感染了叶二娘,她脚步微错,像是不欲听对方再说,又像是在无声逼迫王三郎一吐真言。
“叶、叶云,等我回了芜州,便跟家中长辈说明,我、我心中已有心仪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