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怜一颗顽石脑袋,天然就比旁人慢一点,不是很灵光,猛地受了这么多冲击,还不得不斯条慢理地一条条捋顺,捋的自觉脑筋都要碎成粉,也没想起来问问自己究竟欠了他什么债。
沈杞见他不做声,想想又问他:“你才出生就是这么大的玄石?还是你五十年就能长这么大个?天材地宝这么容易长?”
苏栗蹲在剑鞘里,想为他这带刺的关切翻个白眼,人话都不会说,听起来像是起了什么歪心。
玄石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不是玄石,我是个别的石头,玄石是后来山兄给我找的衣裳,怕我又被别的东西砸。”
苏栗想起他们这边为一颗鸡蛋大的石头跋山涉水多年,还有精怪居然将成人大小的一块异石做衣穿——幸好不做人了,不然简直活不下去。
沈杞显然也被这“玄石做衣”的奢豪之举怔住了,“哦”了一声,半晌都没有再吱声,揣测着穿一件玄石衣的物种,里面究竟是个什么芯子,怪不得说话声音瓮瓮,原来是隔着一层玄石传出来的结果。
他不靠谱地想,里面是个什么石头,卵石?英石?翡石?……石头种类那么多,着实不大好猜。
慢吞吞的玄石终于轮到自己说话,他深怕待会儿他反应过来,自己又赶不上提问的机会,连忙开口请教:“你们说的‘祖宗’和‘金屋藏娇’是指我么?金屋藏娇是个什么故事,你们讲给我听听,再跟我讲讲我上辈子的事。”
他不曾同人交往过,不知该怎么才能让人说故事给他听,本能地使了“利诱”。
玄石抖了抖身子,抖落下一颗拳头大的玄石来,那小玄石也被浮在半空,像驴前的萝卜钓着两人:“你们好好说,说明白了,我就将这个送给你们。”
他说完又觉得不放心,因为青袍小子——自称青云山天机观掌门的这位,实在不像个能好好说话的物种,便道:“你不要讲话,让那把剑说给我听。”
沈杞被他慢吞吞地嫌弃噎的直翻眼,他刺头当惯了,常是他噎别人,甚少体会自己被噎的难受,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道:
“你当我好稀罕给石头精讲话本么?”
却听那瓮声瓮气的破石头又说:“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大山把你赶出去,只留下剑。”
湖面上忽然起了一阵风,风仿佛打着旋儿,卷走了剑柄上贴的两张黄符,黄符轻轻落在地上,仿佛是被人小心放下。
沈杞刚伸手,正欲将符咒捡起,那邪门的风猛地一刮,定身符便稳稳贴在他脑门上。
第二道邪风卷着禁言符,晃晃悠悠地粘在了他嘴上——看上去像被贴了符的毛僵。
沈杞:“……”
苏栗:“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剑笑的一颠一颠,将自己颠出了剑鞘。
这幸灾乐祸的遭瘟师兄一点没个师兄的样子,笑的把自己倒在地上打滚,明晃晃的锋刃翻来覆去反射着艳阳,晃的沈杞眼花。
苏栗:“哈哈哈哈哈掌门师弟你可知什么是报应?这就是啦,哈哈哈哈哈。”
沈杞瞪着眼,决定等定身解除了就给师兄立地回炉,放什么玄石,不放了,抓一把湖泥送他上天。
玄石不知道为什么长剑笑成这副德行,也不觉的可笑,当下只顾着瓮声道:“谢谢山兄。”
湖面荡起圈圈涟漪,似是在回应他。
欺负了沈杞的邪风转变成柔风,从玄石上轻轻刮过,仿佛摩挲着他的头顶。
大山从来不说话,只安静地陪着他,满足他的愿望。
长剑笑乏了,凌空绕着沈杞转了几个圈才快活地停下,转身直飞到玄石面前,上下点了点,张嘴石破天惊:“你唤什么山兄,这不是你找了五百年的人么?你当唤他夫君呀。”
玄石:“……”
这也是个不大会说人话的。
玄石听山中鸟儿闲言,对人类自认也有两分了解,自然懂得夫君是怎么回事,顿时唬成了哑巴。
他懵懵地想:我竟然是有夫君的石头精么?
惊悚过后,玄石倒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夫君”和“娘子”的“上辈子”,他想:原来我上辈子是个女孩子。
又想,原来“山兄”真的是男孩子。
可惜他这么久,一直胡乱猜疑山兄是个腼腆的女孩,虽然从不说话,待他却温柔极了。
若反过来,自己是山兄的娘子,便说的通了。
玄石颇有些高兴,五十年来一直承大山照顾,常常忧愁该如何报答,如今既是“娘子和夫君”的关系,便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明。
他还有两分不大好意思,觉得自己将往事都忘了干净,变成了一颗石头,有些对不住人家。
又羞赧地想,我如今是颗笨石头,连化形都不会,山兄想是因为我变不回他欢喜的女孩子,才一直不肯同我讲话。
他硬生生地将两分不好意思,自我雕琢成十分,很不好意思地想,哎呀,这可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冷不丁又突起一丝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