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老何的忌日了,何璟乖乖应道:“好。”
洗完热水澡,何璟将换下的衣服扔进洗衣机。
裹着浴袍站在衣柜前,手指掠过一排衣服,突然在一件软衫上顿住。那是江知穿过的。
江知说,睡衣穿腻了,就在她衣柜里扒出一件长绒棉的薄衬衫,她经常穿去上班的这一件,材质很舒服。
江知穿上之后有点长,但也不过是刚刚盖过屁股的位置。她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发号施令,时不时指指点点的手臂牵扯衣服的下摆,腿根处若隐若现。
那一次她们做了很久,事后江知在她耳边轻笑很不好意思的承认自己是故意的。
回忆戛然而止,嘴角那抹无意识扬起的弧度也僵在脸上。
她烦躁的扣上衣柜,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了头。
翌日清晨,薄雾未散,何璟就陪着方容来到了墓园。
方容熟练地摆好祭品,点燃香烛,青烟袅袅升起。
“老何啊,我和璟来看你了。”她轻声说着,将几碟精致的小糕点一一摆好,都是老何生前最爱吃的。
何璟打来一桶清水,仔细擦拭着墓碑。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她却觉得心里格外平静。
方容坐在小板凳上跟老何唠着家常,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像是最近又做什么,街上的谁谁谁又怎么了。
何璟时不时插嘴问一句,有些八卦方容可比她知道的多的多。
“我们都挺好的,你在下面安安心心睡吧。”
方容的声音忽然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似是犹豫。
半晌,她还是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璟了,她现在也挺好的,有人替你操心了小知是个好孩子,我也挺放心的”
何璟擦拭的手猛地一顿,难以置信地看向她:“妈”
方容没有抬头,目光依然温柔地落在墓碑上,语气却格外平静:“你以为妈不知道吗?”她轻轻叹了口气,“人家都说知女莫若母,你是什么状态我都看在眼里。”
有好几次她听到女儿一大早轻手轻脚的从外面回来,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没有走出去。
小知来家里的时候,小璟总会回来的早一点,方容看得分明,女儿看向小知的眼神里,盛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光亮和温柔,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那种注视有多么炙热。
谁都年轻过,方容对那样的眼神并不陌生。起初她也并不想相信的,她不知道两个孩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可当她一次次看到小璟脸上那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快乐时,她所有质疑的话便都堵在了喉咙口。
她终究不忍心去做那个打破美好的人。只要何璟一天不坦白,她倒也乐的装作不知道,日子大可就这样过下去,稀里糊涂总好过亲手去触碰那份可能惊世骇俗的真实。
何璟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一直隐隐觉得母亲或许有所察觉,但两人从未挑明,她便也自欺欺人地当作无事发生。
“你们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方容终于转过头,目光温和却通透,“其实只是当妈的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嘛,我也说不清了。刚开始我也没在意,后来就越来越明显了,我不想相信也不行了。但是,我左等右等你也没来和我说过,我就想着兴许是我错了呢。”
她轻轻握住何璟冰凉的手:“本来你不说,我可以永远当做不知道的,但最近我看你很不对劲,整个人就跟一个壳一样,没魂了,是不是跟小知回去有关系?”
何璟垂下眼睫,喉头微微哽咽。
她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倾诉,就像江知没有告诉王芸和李秋莹实情一样,她也默契的对所有人缄口不言。
但当方容问她的这一刻,压抑的情感也有了决堤的冲动。
她哑声道:“已经,结束了。”
方容眉头微蹙:“结束是指?”
“她不会再回来了。”
听她这么说方容也明白了几分:“她不回来,你可以去找她啊。我是不懂你们这种感情,但小知和你一样也都是女孩,感情里,总要有人先低头。”
“小璟,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你不要把自己困在这,趁着我现在还能照顾自己,你大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
“人这一辈子啊,无论有没有家庭子女,大多时候都是要独自面对自己的一辈子的,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看起来无聊的日子也会突然戛然而止,就像你爸一样。”
何璟握了握她的手,方容回了一个安抚的笑:“你不用担心我,我留在这里,是因为你爸在这里,我守着我爱的人。而你,”她深深望进女儿眼里,“也该去珍惜你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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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回忆最是猖獗。
何璟在房间里踱步却迟迟睡不着,无论视线落在哪里好像都有江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