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霄想不到其他原因会让顾云宴跟他翻脸。
闻言,顾云宴竟淡笑出声,唇角掀起抹极淡的笑弧,仿佛霜雪凝结的灰色眸底,却毫无笑意,佛爷真是多虑了,我与您泛泛之交,眼睛也是幼时贪玩,怎么可能是因为你伤的?
他抬腕看看时间,我还有事,改日再聊。
说罢,抬步离开。
顾云宴,
他与记忆里,完全不是一个样子,谢景霄每每想要回忆细节,脑袋就想要炸开一样,片段式的走马灯险些能将他逼疯。
谢景霄失控般大喊出声,两名助手就要上前拦住他。
他身后的卿慎徕立马跳了出来,昂首挡在他面前,还不忘向谢景霄撇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谢景霄冲上前去,朝着他的背影,抡起拳头。
却被人反握住,动弹不得。
佛爷打人,是要坐牢的。
轻飘飘的话语,满是嘲讽。
我和你不是朋友吗?很好的朋友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呢?
声音细弱蚊蝇,断断续续,夹着厚重的鼻音。
顾云宴动作一滞,松开手,转过身,注视着眼前的人。
羸弱,病态,跟他瞎了的左眼一样,没有生机。
六年来,上京的繁华似是吸取了他所有的生气。
看着他如同当年懵懂憨傻的双眼,晕着圈绯色,沾惹着星点水色,顾云宴叹了口气,从西服上身口袋里抽出方巾,递给他,我没其他东西,擦擦吧。
大外甥,你那边咋样?
卿慎徕像是一条光滑的泥鳅,在两个助理间游走,缠得二人寸步难行。
我没事!
谢景霄没有接,认真地注视着他。
顾云宴讪讪收回手,敛眸,折叠着手中方帕,薄唇微动,没错。
什么?
方巾在他手里被叠成小小一个,揣进兜里,抬眼,平静地与他对视,我说没错,我的眼睛是因为帮你瞎的,所以呢?
他语气平静,没有任何怨怼,如同诉说别人的事情。
虽然心中早早清楚答案,但听到他亲口说出来,心头还是一紧。
所以呢?
所以他恨自己,有错吗?
没有。
他无言以对,声音卡在喉咙里,半晌吐不出半点音节。
还有问题吗?没有的话,我真赶时间。
谢景霄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仿佛用尽了所有力量,询问道:如今的檀氏是因为你吗?
檀学长吗?嗯,是我,哦对,你可能不知道,
顾云宴慢条斯理地整理手套棱角,瞥了眼谢景霄握紧的拳头,正视他,继续道,
我不修历史了,转修金融,现在在做风投,檀学长家的公司现在可能有点麻烦。
你恨我,能不能冲我来,不要连累他。
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每次他有事,你都是冲在前面,以前是,现在是,怕是将来还是。卿舟
他摇头苦笑,眼底的猩红藏掖不住,
就算他檀淮舟是你爱的人,而我顾云宴只是你朋友,只是跟在你身边,替你摆平各种麻烦的狗。
他有事,自顾不暇都要帮他,我连命差点没的时候,你连见一面都不愿意呢!
低沉的嗓音带着哑意,顾云宴抬手轻推金丝框眼镜,仅是刹那,情绪尽数收敛,
不过一切都没关系了,至于对你,我有一份大礼送你,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再见。
顾云宴寒凉的目光,绕过谢景霄,落至与卿慎徕颤抖的两个助理身上,你们两个明天不用来了。
没有任何留恋,转身大步离开。
谢景霄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只记得那天听到顾云宴的怨怼,得知当年他险些丧命,他大脑一片空白,听不进去任何声音,然后什么也不清楚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脑袋昏沉沉的。
你醒啦?卿慎徕端着杯水,手里拿着药片。
现在几点了?我睡了多久?
你可真能睡,差不多睡了一天两夜吧,一直发低烧,先把药吃了。
谢景霄接过药,吞下药,伸手去摸床边的手机,按了一下,没有反应。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有电话打进来,我接了几个是找茬电话,开始喷回去了,后面词穷,干脆关机,除了付钱的时候打开一下。
卿慎徕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
你知道的,我没钱,哦对,有个老头,自称是你爷爷,上你几次,看你没醒,我就打发走了。
谢景霄翻着手机,没抬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信息,只觉头皮发麻。
在众多陌生电话里,找到几个熟悉电话,竟然是郭师傅的。
昏倒前,依稀听见顾云宴说他备了份大礼,如今炉镇的郭师傅着急找他,定然是出了事。
他赶忙拨通电话,嘟嘟嘟几声,陷入忙音,又接连拨打几个,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