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那恩]
菲那恩瘫坐在昂贵的地毯上,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血红的眼眸空洞地大睁着,里面翻涌着未散的惊惧、巨大的悲痛,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茫然。
那个决绝坠落的黑色身影,那声沉闷的、终结一切的撞击声,还在他脑海中反复回荡,撕扯着他的神经。
太宰跳楼了……
在他眼前……
巨大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情绪如同实质的潮水,几乎要将他溺毙。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抛入了无边无际的冰冷深海,找不到任何依托。
然后,他看到了眼前这个人。
这张脸,比他熟悉的那个太宰治更成熟,线条更冷硬,眼底沉淀着更深重、更疲惫的阴影,气息也更危险,更莫测。
但……
那眉眼的轮廓,那鸢色眼眸深处即使被冰封也依旧存在的、独一无二的灵魂微光……
是他。
是太宰治。
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本质里那个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想要守护、甚至……让他感到心痛的存在,没有变。
“太宰……”
菲那恩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哽咽。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猛地向前扑去,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蹲在他面前的男人的脖子。
他把脸深深埋进对方依旧缠着绷带的脖颈处,感受着那布料下传来的、确实存在的体温和心跳,以及那比记忆中更挺拔、却也依然透着一丝单薄瘦削的骨架。
是真的……是活着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微弱的光,刺破了他内心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太好了……你还在……”他语无伦次地喃喃,手臂收得更紧,仿佛害怕一松手,眼前的人也会像那个幻影一样消散,“不要跳……不要死……不要再那样跳下去了……”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阻碍,迅速浸湿了对方胸前的衣料。
那不是血族通常会有的反应,而是情绪冲击达到极致后,身体不受控制的宣泄。
他抱着他,像是迷途的幼兽终于找到了巢穴,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心疼这个太宰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孤独和死寂,心疼他眼底深藏的疲惫,更无法忍受脑海中那个他跃下高楼的画面。
[太宰治]的身体在菲那恩扑上来抱住他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那双深沉的鸢眸中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震动。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毫无保留地、用力地拥抱过了,久到他几乎忘记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温柔,脆弱,又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冲击力。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少年身体的细微颤抖,感受到那滚烫的、仿佛带着灼人温度的泪水渗透衣料,熨烫着他的皮肤。
他也能听到那语无伦次的、带着哭腔的哀求,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轻轻敲击着他早已冰封的心脏外壳。
他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原本下意识地微微抬起,似乎想要推开这突如其来的、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最终,那手却缓缓落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迟疑,落在了菲那恩的后脑勺上。
一下,一下,生疏地、僵硬地抚着。
“……只是梦而已。”他低声说,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试图用他一贯的、掌控一切的语气来安抚,但那语调深处,却泄露出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和……无措。
“不是梦!”菲那恩猛地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血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后怕和执拗,“我看到了!你跳下去了!就在这里!就在我眼前!”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他。
他看着菲那恩哭得发红的眼睛,看着那里面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真挚情感和恐惧。
他知道菲那恩看到的或许不仅仅是梦,可能是“书”无意中泄露的某个世界的碎片,也可能是……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曾被无数次构想过的终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