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由子低下头,睫毛颤动不停。奇怪
当然奇怪了,为什么你会那么想?
我不知道。当时我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等清醒过来时已经犯下错误。多由子凝视着绵贯,又说了一声对不起。
绵贯无力地垂下头,仿佛在说,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无济于事。
已经见过了吗?多由子问。
见谁?
你的孩子。他们让你见孩子了吗?
还没有。孩子本人已经知道真相,正在犹豫要不要见亲生父亲应该说是生物学上的父亲吧。她只有十四岁,我也不想太着急,一切都看对方的安排。我无权指手画脚。
这样啊。听了绵贯的说明,多由子有气无力地说。她的目光有些涣散。
对了,我听松宫先生说,你有一件事想告诉我。
嗯。多由子点点头,注视着绵贯。
松宫看到她的眼睛,不由得心里一惊。那目光与之前的截然不同,仿佛其中隐藏着殊死一搏的决心。
多由子突然开口说道:其实啊我已经有了。
什么?
孩子我有孩子了。
绵贯半站起身。不会吧!
松宫吃了一惊,这完全令他出乎意料。拘留科的警员也抬起头,瞪大眼睛。
绵贯已完全起身,用双手抵住玻璃挡板。真的吗?
以前我在书上读到过,被逮捕的犯人也可以生孩子。听说以前分娩时还要戴手铐,现在的话,在产房里可以取掉手铐。多由子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
多由子绵贯发出痛苦的低吼。
不过,监狱里好像不能养育婴儿,你说,我该怎么办?
没问题的,我来养。
我可以生下来吗?阿哲,你会帮我抚养吗?
那还用说?你当然可以生下来。我会好好抚养,探望你的时候带孩子一起来。我们两个会等你出来,到了那天,我们就三个人一起过日子吧。
多由子心满意足地笑了。她把右手伸向挡板,隔着玻璃与绵贯的手掌重叠在一起。我好高兴,谢谢你。
这个故事真是充满讽刺意味。松宫看着他们,心里难受极了。
如果多由子早一点发现自己怀孕,恐怕这个案子就不会发生。然而,多由子的下一句话令松宫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骗你的。她说。
你说什么?绵贯的声音听上去十分困惑。
说怀上孩子是我骗你的。我根本没有怀孕,对不起。多由子把脸转向松宫,对不起,松宫先生,你特地带阿哲来这里,而我却说了谎。我并没有向你们隐瞒什么。
你要他来就是为了对他说这句谎话?
是的。多由子答道,随后向绵贯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我好高兴,人生中第一次有人为我怀孕而感到喜悦,告诉我可以生下来。光是这样就够了,已经足以支撑我活下去。
多由子
谢谢你,阿哲。多由子说完,手离开了玻璃挡板。那张一度浮现笑容的脸逐渐扭曲,她的眼眶也渐渐发红。当泪水从面颊上不受控制地滚落时,她立刻捂住嘴,背过身去。
第27章
松宫右手掌控方向盘,左手把罐装咖啡送到嘴边。从刚才开始,打哈欠的频率就不断上升。他觉得在这种路上开车,自动驾驶系统应该能派上用场。
车子穿过被树林包围的小路,行驶在漫长的直道上。道路两旁零星点缀着大型商店。松宫确认着招牌,除了常见的家居用品中心以外,园艺温室设计施工、各类树种树苗批发、园林建材展示销售等字样夹杂在其中。
他这才意识到,这是一个农业镇。
从东京出发大约已过了两个小时,从距离上来说应该有一百多公里。松宫本想乘电车,但找不到方便的换乘路线,考虑再三后还是租了一辆车。他已经很久没像这样长途驾驶了。
导航仪显示已接近目的地。松宫靠边停车,环顾周围。十字路口的前方立着便利店的招牌。
他再次发动汽车,开到便利店门口。宽阔的停车场内只有一辆小型箱式面包车。松宫把车停在离面包车稍远的地方,此时刚过下午三点。
下车后,他掏出手机,听着拨出电话的呼叫音环视四周。这时,便利店里出来了一位女顾客。她身穿牛仔裤和皮夹克,土黄色的宽檐帽遮住眼眉,脖子上缠着毛巾。
见女子稍稍抬起帽檐,松宫放下了手机。那人是克子。
克子感叹:你竟然这么早就到了。
东京市内比较堵,我很早就出发了。你等了很久吗?
克子轻哼一声,说:对农民来说,这点时间算不得等。等春天、等下雨、等长苗等就是老百姓的工作。虽说如此,毕竟时间就是金钱啊。我们走吧,你跟着我。克子迈步走向箱式面包车。看来那车是她开来的。
松宫开车跟着克子的面包车,不到十分钟,便在一条横贯广阔田地的道路旁边停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