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猛地冲上他的耳根,幸好灯光暗,看不真切。
他飞快地拉拢衣服,手指甚至有些不易察觉的僵硬,默默系好衣带,只是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沈朝青没再理会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对面。
若是他没记错,这个地方正好能看到太后与情人私会。
李妙蓉年少时与一书生芳心暗许,只是被其父阻拦才入了宫,其实她心里一直没忘记曾经的书生。
而这个书生,便是当朝丞相高敬枭,高敬枭本想忘记李妙蓉,但李妙蓉不甘心失去这枚棋子,一心想让这个文官之首为自己所用,便约他相见。
老情人见面,一个寡妇,一个鳏夫,热闹的很呐。
果然,没过多久,对面临街的窗棂也被轻轻推开少许。虽然隔着距离,且窗缝狭窄,但仍能隐约看到厢房内对坐的两人身影。
其中一人,云鬓宫妆,身段窈窕,正是李妙蓉。
而另一人,身着文官常服,气质儒雅,面容依稀能辨出几分年轻时的俊朗。
李妙蓉约他至此,利用算计或许是其一,但焉知是不是难忘旧情。
沈朝青眯起眼,看着对面那对隔着桌子,姿态似乎并不亲近的男女,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好戏,终于开场了。
沈朝青透过窗缝,凝神细听。因距离和隔音,声音断断续续,但结合口型与偶尔拔高的音调,足以窥见大概。
只见厢房内,高敬枭并未入座,而是站在离桌子几步远的地方,姿态恭敬却疏离,率先开口,“太后娘娘凤驾亲临,召臣至此隐秘之地,不知有何要事吩咐?”
李妙蓉看着他这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痛楚,“你我之间,如今便只能谈‘要事’了吗?”
沈朝青在一旁看得分明,心中冷笑。若高敬枭真如表面这般绝情,又何必冒险前来赴这瓜田李下之约?这故作疏离的姿态,反倒显得欲盖弥彰。
萧怀琰不知何时也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沈朝青身侧。沈朝青察觉到他的靠近,并未回头,只将一根纤细的手指竖起,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萧怀琰的目光在那形状优美的唇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沉默地一同望向对面。
李妙蓉见高敬枭不语,似是受了鼓励,向前微倾身体,“当年之事实非我所愿。父亲与兄长之命,我一介弱质女流,如何抗争?这些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与你解释,可深宫重重,书信难通,我屡次相邀,你却唯有此次肯来见我。”
高敬枭负在身后的手几不可察地握紧了。他垂下眼帘,避开她那泫然欲泣的目光,“娘娘言重了。往事已矣,如今您母仪天下,臣亦位列台阁,旧事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李妙蓉像是被这句话刺痛,声音陡然拔高了些许,又迅速压低,“你说得轻巧!你可知道我被送入那见不得人的地方,日日对着那……那行将就木之人,是何等煎熬?我心中所思所想,从未变过!”
她眼中泪光闪烁,终于有一滴泪珠承受不住重量,沿着光滑的脸颊滚落。“我知你怨我,恨我当年软弱……可我又何尝不恨?恨这命运捉弄,恨这深宫囚笼!”
高敬枭猛地抬起头,一直努力维持的平静面具终于出现裂痕。他看着她滚落的泪珠,眼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不甘,或许还有未曾熄灭的余烬。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臂微微抬起,似乎想要像多年前那样,为她拭去眼泪。
然而,手伸到半空,却猛然顿住。指尖距离她的脸颊仅有寸许,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高敬枭的手缓缓垂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后退一步,重新拉开了那恭敬而疏远的距离。
“太后娘娘,往事不可追。”
高敬枭那句“往事不可追”话音未落,决绝转身,手已搭上了门扉,眼看就要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