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规矩。
开场第一件事,祭祀。
知韫仪式简单却神色郑重地领着人祭祀了英灵碑,又将一束金黄的麦穗放置在英灵碑前。
“麦收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祭告咱们云阳的子弟兵,他们在天之灵,定然会庇佑云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她转过身,轻轻笑了笑。
“今日这片土地上,没有太子,亦无将军,只有生于斯长于斯的云阳人,还请诸位莫要将我等视作来客。”
庆典这种活动,最烦的就是领导们长篇大论的讲话,故而知韫只简单说了几句、定下同乐的基调,就迅速下了高台、给接下来的热闹节目腾出位置。
第一个节目以活跃气氛为要。
正好羽林卫中有两个云阳本地人,知韫就让他们拉上在老家时的好兄弟,然后让好兄弟继续拉上好兄弟。
年轻小伙子举着火把、红着脸,在简单的伴乐下吭哧吭哧地唱着云阳的乡野小调,舞步从羞涩至豪迈。
虽然貌似跑调,但挺质朴。
最起码,他们的父老乡亲们就看得十分欢乐,有的看得哈哈大笑,有的跟着一起哼唱。
很快,场子就热起来了。
在太子殿下的再三请求下,蒙恬和李信表演了一个剑舞,张良抚了一首琴曲,章邯带着海东青一起表演了如何驯鹰,王离抱着虎崽子就上去整了个杂技。
当然,他们还有点放不开,不过士卒们就玩得嗨多了。
唱歌的、跳舞的、说趣事儿的,击缶的、敲瓦罐的、吹树叶子的,比赛摔跤的、拔河的、掰手腕的……
没有才艺不要紧,只要人站上去,底下的关众就捧场的欢呼。
当然,知韫也没忘了观众。
她亲自客串了一把主持人,随机从底下挑选幸运儿上台问问题,问题也简单,基本都是几月份种麦、几月份收粟之类的农事上的问题,基本上都能答出来。
回答出来了,就送点用的上的小礼品,没答上来,就让人上台来表演个节目,等表演完再送上小礼品一份。
这下就更热闹了。
不仅没有彩排,更没有准备,主打的就是一个最本真的表现。
台上台上笑成一片。
临近戌时末,准备的节目差不多都表演完了,习惯天黑就睡觉的云阳黎庶们虽然精神亢奋,却也有了困意。
最后,是社戏。
它起源于远古时期的祭祀歌舞,本就是为了农业性生产而表演以酬神祀鬼的节目,今日演来再合适不过。
沿着河岸架起了篝火。
初时只是少部分县卒,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云阳黎庶们也加入进来,或是围着篝火,或是高举火把,脸上带着欢笑,载歌载舞。
“热闹吧?”
知韫于高台的边缘处席地而坐,笑吟吟看着不远处的欢声笑语。
“我与阿父处理政务,尚且还会寻出空隙来,或赏乐观舞,或骑射垂钓,他们劳作不休,自然也是如此。”
人又不是机器。
哪里能承受得住一日复一日枯燥的、看不见头的苦日子?
面包要有,鲜花也要有。
蒙恬李信正与云阳县官领着羽林卫和县卒维持秩序、警惕贼人,章邯与张良则带着部分精锐立于她身后。
章邯一惯少言,张良也未回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那一张张虽然平凡、却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熠熠生辉的笑颜。
“与民同乐。”
张良轻声喃喃,“这样的场景,良竟从不曾见识过。”
他突然觉得,虽然这几日加班加点地忙碌不休,可若能换来这样的场面,也都是值得的。
“与民同乐?”
知韫轻轻笑笑,没说话。
当一个人将自己与民划出界限之后,就再也无法与他们一同享受欢愉了。
“很晚了。”
她手撑在地上,微微用力就站起来,又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
“差不多该结束了,只剩下让他们平安归家这最后一哆嗦,可别出什么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