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那个因为我们的争吵而有些被吓到,瘪着嘴要哭的孩子,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怜爱和痛苦:“我恨我自己,我觉得我不配做他的妈妈。我带着他留在这里,像是在赎罪,又像是惩罚自己。这里条件很差,很苦,生孩子的时候,差点没挺过来”
我的目光也跟着她看向那个孩子,那个在红土地上孕育,出生的,我的儿子。
他那么小,那么脆弱。
听着宫羽的话,想象着她独自一人在这片艰难的土地上怀孕,生产,抚养孩子,那种画面让我心痛得无以复加。
愤怒还在,可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后怕。
她宁可放弃优渥的家庭条件也不愿意回去,就是怕一旦回去,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
“他身体一直不好,这里医疗条件不行。这次我是没办法了,才联系了宫家的医院,把他送回来治疗。”
她吸着气,努力想平复情绪,却做不到。
“我这次回来是来收拾我在肯尼亚那边的东西的。我打算,以后再也不走了就在孩子身边,好好照顾他用宫家最好的医疗去补偿他。”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江亦,我知道我没资格求你原谅。你怎么恨我怨我都是应该的,但是,但是孩子是无辜的他需要爸爸”
所有汹涌的情绪在我胸腔里疯狂地冲撞着。
愤怒、背叛感、心疼、震惊、还有看着那个缩小版的自己时,从血脉深处涌出的,无法抗拒的父爱。
我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到小床边。
孩子睁着大眼睛,有些怯生生地看着我。
他和他妈妈一样,有着极其白皙的皮肤,因为生病,更显得脆弱。
我缓缓地蹲下身,试图让自己的目光与他平视,喉咙哽咽得发痛。
我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想要碰碰他的小脸,却又怕惊到他。
最终,我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掉了他眼角因为害怕而渗出的一点点泪花。
那么小,那么软。
这是我的儿子。
我错过了他的出生,错过了他的牙牙学语,错过了他蹒跚学步。
所有的错过,在这一刻化作巨大的遗憾和揪心的痛。
我抬起头,看向身后那个哭得几乎虚脱的女人。
恨吗?怨吗?是的,还有。
她一个愚蠢的决定,让我们父子分离,让她自己吃了这么多苦,也让我活在几年的煎熬里。
可是,看着她苍白瘦削的脸,想到她独自承受的一切,那种恨和怨,又被更强大的情绪覆盖了。
我站起身,走回宫羽面前。
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似乎等待着我最终的审判。
我伸出手,没有责备,没有怒吼
只是用力地,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住。
她在我怀里僵住,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哭声,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哭出来。
我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眼睛酸涩得厉害。
“傻子”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你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对不起对不起”她反复说着,手指紧紧抓着我背后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
“受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咬着牙,心里又痛又气:“难道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值得依靠?出了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推开我自己逃开吗?”
“我不敢,我怕你嫌我脏不要我了。”
“笨蛋!”我抱紧她,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
“那是顾伯朗那个畜生的错!不是你!你跑什么?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你也应该告诉我,我们一起面对难道不比什么都强吗?”
怀里的身体哭得直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稍微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宫羽,你听好了。这件事,过去了。从今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你是孩子的妈妈,我是孩子的爸爸。我们一家三口,以后再也不会分开了。”
我转头看向床上正懵懂地看着我们的孩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也沉甸甸的。
错过了的时光无法追回,但从这一刻起,我绝不会再错过任何一秒。
“走吧。”我拉起宫羽的手,另一只手伸向那个孩子,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柔。
“儿子,爸爸带你和妈妈回家。”
孩子看看我,又看看宫羽。
最终,怯生生地把他那只软软的小手,放在了我的掌心。